容与

掠影(润景)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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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胜负

清晨的阳光轻松地透过薄薄的窗帘,唤醒要早起工作的人,不幸的是,徐伊景和崔书润都在此列。

然而崔书润并不想起床。

换言之,她并不想睁开眼睛,看到徐伊景。也许在那刚刚睡醒,意识还不甚清醒的几秒钟内,身边人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多少让她心生愉悦,但随着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崔书润的心情也一点点下沉。

她有些恼恨。对徐伊景的故意撩拨,对自己糟糕的自控力。满腔的情绪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该向谁倾泻,思绪纷乱间,呼吸无意识地便有了紊乱。这瞒不过身旁同样早已清醒的徐伊景。装鸵鸟可不是徐伊景的作风。她主动开口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今天不用为诚进的发展兢兢业业吗?”

崔书润猛地睁开了眼睛,瞪向徐伊景,只见徐伊景以端正无比的姿势规整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上,眼睛紧闭着,活像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就差胸前再配一朵花了。

崔书润腹诽,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尴尬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扭过脸去,不再看那张年轻的面容。

阳光将她的皮肤勾出一道淡淡的金边,将细小的绒毛映射得纤毫毕现。

 

“徐代表不用起来绞尽脑汁地给人下套吗?”

许是语气里的酸味儿太过明显,徐伊景低低地笑起来,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能看见胸腔的震动带动光裸的身体上薄薄的被子发生了一点点位移。崔书润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内心升起的异样,就听见徐伊景的回答。

“十有八九要落入网中的猎物,稍微放松一些也无妨。”

 

徐伊景就是有分分钟气死崔书润的本事。崔书润愤愤地翻身下床,打算洗漱走人。满地凌乱的衣衫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大多是徐伊景的。反观自己,大抵只损失了一条被用作绳子束缚徐伊景的小领带。酒后的记忆虽然模糊,崔书润多少也能从自己虽算不上叠放整齐,好歹是好生放在了床头柜上的衣服上看出点什么。

她的衣服约莫是自己脱的。徐伊景,至少衬衫是进房间之前就被崔书润扯开了。

尴尬感再度袭来。

听崔书润久久没有动作,徐伊景大概猜到了什么。“不要逃避自己的欲望。”有意加上的重音,让这句她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了特别的暧昧。“你赢不了的。”

又是这句话,崔书润正在扣扣子的手顿了一顿。

 

“徐代表哪里来的自信?”

“不是自信,是客观事实。崔会长的能力,我还不清楚吗?”不等崔书润分辨出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讽刺,徐伊景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无论我是赢是输,你都赢不了。”

崔书润蹙起了眉。“你到底想赢什么?”

徐伊景终于睁开了眼睛,微微扭过头,对上了崔书润含着怒气的双眼。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结果分晓的那天,你会知道的。”说罢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以尸体的姿态优雅地养神。

直到崔书润离开,她才彻底地睁了眼,凝视了一会儿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才有些别扭地起了身,很快恢复了动作的利落。欠的债总是要还,徐伊景对此并不介意。

她只满意于这一次的收获。她的所见所闻,甚至是身体隐约的痛感都在告诉她,她确确实实地抓住了崔书润的痛脚,以至于平时里温文尔雅的人失了控制。

崔书润喜欢徐伊景,这一点徐伊景三年前就清楚,她唯一不确定的,是三年后的今天,这个把柄在崔书润身上还会有多大作用,好在,崔书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纵使她再否认,再克制,真的成不了假的。感情这种东西,只要掺上一点点真心,虚假就会暴露无遗。

只要崔会长还是想生活的崔会长,她输是失败,赢,也是失败。隐约记得韩正熙离开之前对崔书润说过,她赢得了崔家,要失去家人了。

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

 

她的老师想必会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

徐峰秀会告诉她,感情也是钱,要省着点用,而金钱是灵魂,是生命,是比一切人都要可靠的东西,只有金钱可以定义输赢。

徐峰秀的教育绝对不是为一般的孩子准备的,甚至于成人,也少有理解得了他近乎偏执残忍的方式。

当徐伊景第一次跟着徐峰秀回了家,徐峰秀派赵理事为她准备了新衣物,金作家准备了在当时条件下算得上是丰盛的饭菜。还有徐峰秀的姓氏和第一堂课。

“这些东西现在归你使用,但它们不属于你,我随时有权收回,而且你要为此支付报酬。”

赵理事和金作家当时坐在餐桌旁的神情徐伊景虽然记不清,但大概是非常精彩的,唯独徐峰秀严肃而沧桑的神情,清晰如昨。

“我没有什么可以支付。”

徐峰秀似乎笑了。“你会有的,在那之前,算是借贷。”

借贷,是要有担保的。但徐峰秀从来没跟她提过,虽然徐伊景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作担保,但徐峰秀的借贷额度从不吝啬,从徐伊景的吃穿用度,教育开销,徐峰秀不曾克扣。

只是除此之外的非必要开销,徐伊景是一分都拿不到的。她也不需要。她的生活充满了繁重的学习任务,从与数字打交道的脑力运动到与刀枪打交道的体力运动,徐伊景的每一天都过的紧迫。

紧迫感。无时无刻不在追逐徐伊景。

也许是在徐峰秀严厉地教导过她只能交易不能妥协的第二天,徐峰秀出现在徐伊景的学校,为被诬陷为小偷的徐伊景下跪道歉后。

徐伊景第一次清楚地明白,金钱本身,才是一切的根本。强大如徐峰秀,也要向金钱低头,而只有拥有金钱的保障,才有资格践行徐峰秀教给她的其他东西。

得到力量,足以保护自己,足以偿还在徐峰秀那里欠下的债务,是徐伊景的动力。在那之后的事情,徐伊景还来不及考虑。

而她的债务人突然间,就意外身亡了。

 

她跪在徐峰秀面前,认认真真地算了一遍当天的账目。放出去的高利贷都按时交还了,只有她徐伊景的这一笔帐,结不清了。

她隐约知道这件事和崔家有关。

当崔书润出现在她面前,以徐伊景不能苟同的逻辑提出带她走的建议时,十四岁的徐伊景,只能带着对崔家的情绪,要求崔书润以她熟悉的方式做出保证。

但她竟没有。

没有合同,没有约定好的交易,没有数字。一个认为朗读文学名著能够助眠的书呆子,明明自己因为噩梦惊醒了还要先来探看她睡得是否安稳的人。

莫名其妙不求回报的富家女。因为自身所拥有的东西太过富余因而显得天真的崔书润,对徐伊景而言大概是很意外的存在。但时间和环境的力量不容小觑。徐伊景渐渐明白了崔书润其人,习惯了崔书润的善意,也习惯了在空闲时和崔书润一起,听她讲述在她的观念中美好的东西。

花园里新开放的花朵,树枝上偷窥她们的鸟雀,书中人物的悲喜,还有崔书润宏伟的人生计划:埋头于书本,然后花十年时间来写现代文化丛书。

徐伊景不会做这样的打算。但她看着崔书润眼里的光芒,感觉这样也不坏。

 

“要享受生活啊伊景,”崔书润坐在树荫下,刚刚过肩的头发在耳畔俏皮地打了个卷,“那么努力,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第一次,这样会被徐峰秀斥责为浪费时间财富的行为使徐伊景极其焦躁,坐立难安,急于离开。尽管崔书润问她要急着去做什么,她的回答全都被自己或崔书润推翻。

第二次,第三次……徐伊景也学会了在路过花园的时候施舍一点时间,然后告诉崔书润又有花开。

徐伊景依旧把逐利当做人生的最高目标,但她认可崔书润的人生追求,也遥想过,某一天她如果厌烦了逐利,她能找到新的乐趣。

 

直到崔家风云变幻。崔东诚突兀地提起徐峰秀,想要试探徐伊景知不知道当年的详情,徐伊景推测得到事情的大概,做出了不予追究的判断。徐峰秀教她如何在赌局中占据上风,也教她如何收手,如何愿赌服输。

崔东诚话语里带来的良机挑逗着徐伊景短暂休眠的野心,徐伊景迈出了第一步。在崔东诚的半强迫下要握紧手中尖刀的时刻,徐伊景能清晰地感觉到,欲望的叫嚣。

果断地又踏出了坚定的一步,而崔书润出现在了她本不该在的地方。

她果然来了。

徐伊景有些庆幸,有些欣喜,尽管崔书润眼里尽是惊恐和厌恶,徐伊景依然步步踏得坚定,这让她在今天实际上拥有了S金融。

她不想停步。

可崔书润的困境和转变她看在眼里,崔民载的邀请,在她作出决定之前就已经失效。崔书润的情感她早有察觉,当晚的爆发也大致没有超出预期。只有突兀的一纸调令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年。

她表面上负责迪拜项目,实际上和徐峰秀的旧人一道发展自己的势力。金作家曾经冒失地问过崔书润的事情。

她无法回答。

这个名字反复地在她脑中徘徊不去。她一方面欣赏对方果决,又嫌弃对方优柔;一边欣慰于崔会长在徐伊景熟悉的道路上前行,一边又替崔教授惋惜;一边理智地理解崔书润的做法,并不记恨,一边又有些奇妙的微小不平。

徐伊景,生平第一次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有一点确定,她想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胜利者有生存的权利。

 

她想赢什么呢?

徐伊景花了好久才在某一个瞬间明悟。崔书润总会知道的,因为她与此息息相关,也因为崔书润在那七年中,和她分享过的对未来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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