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

掠影(润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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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请柬

徐伊景当晚就离开了。她深夜前往崔家大宅并不是为了和崔书润打嘴仗。而以目前的形势,像以前一样和崔书润同房而眠,无异于玩笑。

崔书润又做噩梦了。这是徐伊景的第一判断。

徐伊景没有过这种体会,也许鬼怕恶人,她从来不在别的事情上花太多心思,自然很少受到噩梦袭扰。崔书润则恰恰相反,或许是这样干净明朗的人更容易遭到噩梦的困扰,每每发生点什么,都统统反映在梦里,容不得人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徐伊景见惯了崔书润做噩梦,知道她做噩梦时会出很多冷汗,醒来便会觉得干渴,往往早早备好一杯清水,一条毛巾。

这个经验的得来,细想之下,是从她们刚认识不久就开始的。

 

崔书润自幼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家里虽然有不干净的生意,在幼年时崔东诚又极注意保护,养出来的女儿虽然聪慧,但遇到了绑架甚至有人牺牲这样的事情,也不免内心受到冲击。

那段时间,崔书润夜夜难以入睡,每每刚进入梦乡便会被噩梦惊醒,这一层面的考虑,同样也是崔东诚同意徐伊景和崔书润住在一起的原因。

他以为,和此事没有直接关系又不完全是局外人的徐伊景身份正合适,说不定可以缓解崔书润的心理压力,也能让崔书润多多少少转移一点注意力,尽快从被绑架的阴影中走出。

徐伊景是被特地叮嘱过的。

所以可以想见,当她们合住的第一个晚上,崔书润对徐伊景百般关心,只担心她会不会不适应新环境,会不会因为徐峰秀的逝世悲伤过度,甚至于想要拿出她珍藏的大部头,以朗读来为徐伊景助眠时,徐伊景是怎样无奈又奇妙的心情。

不出所料地,半夜徐伊景就被崔书润因噩梦而发出的声音吵醒了。

“你觉得听书真的有助于睡眠的话我就给你读一段。”徐伊景这么跟崔书润说。崔书润只觉得万分羞愧,在徐伊景不由分说的读书声中除了尴尬也来不及想别的,竟是意外地睡了好觉。

“这种程度的书你也读的下来?”第二天早晨,崔书润忘记了尴尬,转而好奇地发问。

“老师送我上了学的。”

“那就继续吧。”崔书润下了结论,亲自和崔东诚商量,她不知道自己没有跟徐伊景讲条件就主动满足了她的需求的行为,让徐伊景对她的评价变了一变。

不管怎么说,崔书润的噩梦一天天消失,日子就在两个人的磨合以及崔书润主动而徐伊景被动的相互了解与关心中渐渐过去。

 

徐伊景第二次看见崔书润被噩梦困扰,是在四年后,她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年崔书润硕士毕业,崔东诚再怎么宠爱女儿,家族事业的狰狞面目还是一点点地在崔书润眼前铺展开,她只能视而不见。

但崔东诚当时对崔远载极度失望,转而关注其崔书润来。准确而言,是将目标转向了徐伊景。在四年中,徐伊景已经初步展现了自己的才能,也初步赢得了一定信任。

崔东诚决定把她培养成崔书润的左膀右臂,甚而隐隐有些借徐伊景拖崔书润下水的意味。他采取了最残酷的方式。黑道的老规矩。

徐伊景的表现令他满意,但美中不足的是,崔书润无意间撞见了这件事。

当刚刚年满十八的徐伊景把雪亮的刀锋送进活人的躯体中时,崔书润正好推开了门。徐伊景面无表情地站在鲜血飞溅的场景中,让崔书润觉得陌生。

那之后的好几天,崔书润甚至不能忍受徐伊景的靠近。她总觉得那双手上,有着血液的粘腻。她又开始做噩梦,当天的场景逐渐在她脑海里扭曲,而徐伊景也不再能使她平静。

徐伊景恰恰是那个根源。

她开始怀疑自己把徐伊景带进崔家的泥潭里是大错特错。徐伊景却告诉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以置信的问话。

“人为财死,二小姐。”徐伊景是这么回答的。

崔书润心惊,又有些失望。徐伊景只看着她红了的眼眶,一言不发。

在之后,通过了考验的徐伊景受崔东诚委派前去解决孙家的问题,从而接手了崔远载原本负责的高利贷业务,消失了很久,直到崔远载告诉崔书润,徐伊景回来了。

那天崔东诚把徐伊景带到了崔家的餐桌上。

那天徐伊景对她说她逃不掉。

那天徐伊景最终还是柔和了神情,对她说实在介意的话,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就是那天,崔书润下定了决心要加入崔氏的乱局。

她已经无法回头。

 

“画廊?”朴专务看着请柬一脸震惊的模样。

“我也很意外。”崔书润平淡道。徐伊景离开后,她在书架上发现的请柬。是一个慈善晚会的邀请函,晚会的另一个主题,在请柬上也写的明了。

S画廊开业。

不用想,又是徐伊景的手笔。朴镇泰顾不上想徐伊景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国,他现在只对徐伊景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出感到迷茫。

“艺术品的价值向来都是凭借人的心情而定的。”崔书润淡淡说道,“依然是操纵非法资本的高手啊,伊景。”

想必回国不久,大概为了准备这件事马不停蹄吧。这么迫不及待吗,伊景。

“那会长的意思是?”

“都发出邀请了怎么不去。况且在别人眼里,S还是诚进的S。”不把内部矛盾暴露在外人眼里,是崔书润的一贯准则。

“但在那之前,先把徐代表叫回来述职吧。毕竟不是个小项目,对于迪拜的工程,我也很上心的。”

“.…..是,会长。”朴镇泰本来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还是有些感叹,在过去,徐伊景和崔书润之间,哪里需要别人传话。

“会长,既然知道了徐伊景要拿画廊运作非法资本,不妨从这里下手。”

“当初明洞的账目我们都查不出个所以然,何况现在。”

“难道真的拿徐伊景没有办法了吗?崔东诚会长,应该不会这样毫无防备。”

崔书润只能苦笑。

①“代达罗斯打造的双翼,最终也在太阳的光芒下融化了。”伊卡洛斯的悲剧,是由于自己的轻狂,还是天空的引诱。

如果当时的那件事自己没有撞见,那会变成崔东诚手上关于徐伊景的把柄。也许崔书润,就能把徐伊景留在身边。

 

不得已地放弃了书香墨影,觥筹交错的尔虞我诈,才是她现在的生活常态。可偏偏有的人好像天生地适应这种场合,举止间进退有度。

崔书润端着酒杯独自站在会场的角落,眼神却没离开过这场狩猎盛宴的主人。她能想象到在徐伊景的微笑致意背后,衡量轻重,评估价值的眼光。看猎物的眼光。

明明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个沉默寡言又面无表情的人,崔书润有些怅然。不过是三年,无论是她还是徐伊景,竟都变了模样。

或者说,她们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徐伊景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似不经意地回头,眼神交汇。崔书润看着徐伊景一步步向她走来,一袭黑色礼服,外罩一件明黄色的正装外套,以往的英气不减,更多了属于女性的气质。

不一样了,伊景。

仔细瞧瞧,她颈间甚至还有挂饰。也许是入口的红酒有些呛人,崔书润觉得自己被那条银链闪了眼,一瞬的恍惚,过往的某个瞬间突然从时间细小的褶皱间跳出,铺天盖地地展开。

 

“不系领带。”穿着一身正装的徐伊景冷淡地表示拒绝。“我不喜欢脖子上有东西。”

“我帮你?”

 

当时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向她走来的徐伊景,现在脸上带上了笑。崔书润只觉得碍眼。

“徐代表,开业顺利。”

“还要多谢崔会长赏光。”

“都劳烦徐代表特地把请柬送到我家,怎么好意思不来。”

刻意加重的“我家”二字。那晚徐伊景走后,再难入睡的崔书润习惯性地在书架上找到的。

崔书润微嘲的眼神扫过徐伊景,装模作样地轻晃着酒杯。玉指芊芊,配上崔书润几乎称得上是挑衅的神情,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徐伊景突兀地逼近了崔书润,轻易地趁着崔书润不防,捉住了崔书润擎杯的手。掌心的热度熨帖,克制不住的颤抖,被徐伊景轻而易举地拿捏。

“你觉得我只是为了送请柬才跑的这一趟吗,书润?”

书润。

恍神之际,作为瞩目焦点的两人已经引来了探究的目光,徐伊景先一步放了手。“崔会长要小心些,酒杯要端稳,才不至于损失了美酒。”

“徐代表说的是。毕竟,好酒配好杯,错过了这个时机,怕是时不再来。”

徐伊景松了手,低声嗤笑。

实在是场合不对,崔书润打算结束这场对话。“徐代表开个画廊散散心也是好的。”

“崔会长放心,会尽快回诚进述职的。”

 

在崔书润转身离开的间隙,她恍惚间听见了徐伊景的声音,“会记得给会长室送一幅画。”

“不需要。”

“会长室里,只会挂有爸爸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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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代达罗斯是伊卡洛斯的父亲。用鸟羽打造翅膀帮助自己和儿子逃出孤岛,但伊卡洛斯不顾父亲的告诫,飞得离太阳太近,阳光融化了粘连羽毛的封蜡,伊卡洛斯坠海而死。

隐约记得诚进的首字母是S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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