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

掠影(润景)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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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燃冰

崔书润很快等到了徐伊景出现在诚进的会长室,以及又一份邀请。

无视了秘书意欲通报的动作,徐伊景径直敲响了会长室的门。听得一声“进”,如玉石相击。徐伊景推门而入。崔书润显然没料到徐伊景的突然出现。错愕只不过维持了一瞬,很快就被公务式的面孔所取代。

“徐代表。”崔书润客气又疏离地冲自己面前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徐伊景从善如流。看着崔书润自矜的模样,她意味不明地从鼻子里哼出声冷笑。崔书润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抖了一下。徐伊景感觉心情好转些许。眼看着崔书润将要爆发,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公事。

崔书润简直要憋出内伤。迅速收拾好心态,崔书润开始听取徐伊景的汇报。

“.…..预计尾款将在政府统一验收后到付。”

崔书润没听出有什么问题,心下合计一番,点头表示认可。“徐代表做的不错。”旋即复又埋首于文件,“慢走不送”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脑门上。

她听到徐伊景起了身,却迟迟没有离去。

抬头扫视。徐伊景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窗边,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逆着光,显得暧昧不清。

崔书润只觉得心跳紊乱了一瞬。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以平复慌乱的心跳,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皮肤上窜过,她觉得全身发麻。

徐伊景从前不会这么看她,直到那个夜晚,她对她说出第二天出发去迪拜。自她归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在红酒杯的光影里,在文件划破空气的躁动中,徐伊景含义不明的眼光,是冰凉的火焰。

可燃冰。荒诞的三个字跳入脑海。

迷雾。理智像潮水一样回归,像是在水下挣扎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肺里灌进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徐伊景又开口了,再次恰到好处地将崔书润义正辞严的冷嘲热讽堵在喉间。

“既然干得不错,崔会长,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徐伊景终于离开了。从窗口射入的光线再度纯净,驱散了会长室中最后一丝幽暗的气息。崔书润一动不动,心跳在慢慢平复,她才恍然惊觉,不知何时,她已出了一身冷汗。握住父亲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被发烫的掌心捂得温热。

想起了什么,崔书润抽出特地吩咐朴专务送来的文件。尽管内容已烂熟于心,她一行行地读,思路越来越清晰,头脑越来越冷静。

读至末尾,她拔出钢笔,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水手再度握紧船舵,清醒和坚定再度占据上风。

她会赴徐伊景的约。而不管如何,她都会让徐伊景的签名,出现在这份文件的末尾。

 

走出诚进大楼,远离了一道道各怀鬼胎的目光,徐伊景面无表情的面具才出现一点裂痕。她以极小的幅度勾起了嘴角。她看到崔书润的办公桌上依然摆着一两本大部头的文学作品,也看到会长室的墙壁上依然挂着崔东诚的画像。正如她察觉了崔书润的惊慌却不予声张一样,她隐秘地微笑。

在猎物落网之前,猎人首先要做到隐忍。

怎么办呢。崔东诚会长,你的女儿崔书润,被埋葬在了黄金的帝国中。

你会挣扎吗,书润。

墓穴之外,安知不是另一个陷阱呢。

 

“金作家,晚上不要出现在画廊。金议员那边让他稍微等一等吧。”

被挂断了电话的金作家,只能叹气。利用艺术品交易来为政客们洗白非法资金是徐伊景的方案,但实际执行中她总显得漫不经心。难道依然在盯着诚进吗?可徐峰秀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

“代表想过要为徐会长报仇吗?”

“向谁?既然参与了赌局,要愿赌服输才是。”

 

崔书润准时出现在了徐伊约的餐厅,环境清幽,处于顶楼,能够清晰地看见汉江奔流,岸那边的灯火辉煌。

徐伊景已经早早在此等候了。看到崔书润出现,她也不起身迎接,就这么注视着崔书润走近。

崔书润依然穿着上午见到时的衣物,仿佛是下班之后直接过来的。当然,崔书润在公司里放了多少衣物,两人都心知肚明。暗红的色泽让崔书润看起来大气威严。

徐伊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崔会长今天很漂亮。”

“徐代表才是,青春美貌。”

徐伊景被噎了一下。她猜得到崔书润估计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但没想到崔书润开腔就是这么一句话。

算起来,此时此刻,崔书润31岁,徐伊景24岁。

恐怕还真当得起青春二字。徐伊景仿佛吃了苍蝇一样,脸色微妙。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服务员上前递上菜单的动作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不知道三年过去,崔会长的口味有无变化。”徐伊景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在回答崔书润眼里的疑问。

“徐代表难道还不清楚,人在商场,哪里能事事顺意。饭菜合乎口味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遇到喜欢的,要克制;难以下咽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忍受。”

是在说食物,还是别的东西。

崔书润直直地看着徐伊景,一番话调子温和,却绵里藏针,话里话外的意味,徐伊景听得分明。她言下之意便是要徐伊景明白,她三年前控制不住的情愫,直到今天已经不会再成为她的绊脚石。

徐伊景的目光往窗外扫了一眼,再移回来,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她根本不在意崔书润的意有所指。

 

她若无其事地接上崔书润的话茬,“今天不谈公事,崔会长大可放松一些。”

不谈公事,现在的崔书润和徐伊景有什么可谈呢。谈往事未免显得讽刺,谈未来显得尴尬,谈私事,又和她们共同的过往密不可分。到底还是只能谈文学。

一时间,竟又好似昨日重现。

神思恍惚间,崔书润已不知是喝下了第几杯酒。原本的警惕心在逐渐和缓的氛围与酒精的共同作用下渐渐消减。

已是微醺。

借着昏暗的光,徐伊景的面容也显得柔和,哪怕是闲散的时刻也时时挺拔的坐姿,崔书润再熟悉不过。

一棵沉默的小白杨。

模糊的想法在已有些昏沉的大脑中闪过,又具化成一幅幅记忆的图景。在她生命中的那么多时刻,沉默着,始终站在她身后的徐伊景。可树苗渐渐长大,终要成参天之势,要夺取更多的阳光。

可燃冰,小白杨。

“隐喻是危险的。”崔书润这么告诉自己,用着书中学来的字句。①“爱由隐喻而起,换言之,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中的那一刻。”

但爱之一字未免也太过。

诗化的记忆,她曾经所向往的讲台书卷之间的生活,某种隐秘的渴望,是远去的诗歌,只回荡于记忆,埋葬于过去。

崔书润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别扭,好像这三年以来按部就班井井有条的生活,像轨道上的火车一样不知停歇的日子突然脱了轨。有哪里出了差错。她极力避免自己的思维落在“不甘”二字上,就像三年中的任何一次,她告诉自己她只是还没习惯。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杯。

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徐伊景的又一份邀约,离开餐厅,准备前往S画廊。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让徐伊景签下那份文件。

 

直到徐伊景在空无一人的画廊中肆无忌惮地揽上了她的腰。因受到夜风吹拂而恢复清醒的大脑再一次接近宕机。温凉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徐伊景!”抛开了“徐代表”的称谓,崔书润客套的面具终于破碎。“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在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不同于崔书润的气急,徐伊景依然冷静,用陈述的语调,步步紧逼。

“你不会看不出来一份又一份的邀约都是早有安排,但你依然同意了。”

崔书润想反驳,那份静静躺在包里的文件此刻占据了她绝大部分的心神,她努力回忆着上面的字句,作为对徐伊景无理指责的无声反驳。

徐伊景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的回归想必打乱了你的日常生活,比如今晚。”徐伊景的手依然搭在崔书润腰上,虚虚搂着,既不放松,也不用力。“我知道你今晚有约。”

“你怎么……”

不等崔书润把话说完,徐伊景率先抢断,“有位金作家在画廊工作,她电脑技术很好。”

“但那不是重点。”徐伊景不打算再给崔书润任何插话的机会,一个个条理清晰的句子从她口中吐出,语速越来越快,音调也渐渐提高。

“你在默许我打乱你的生活节奏,换言之,你希望我将你现有的生活破坏地更彻底一些。”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行为和你的语言之间如此矛盾?”

“为什么我能够成为动摇崔会长的关键?”

随着一个个问题,徐伊景的手臂渐渐收紧,终于将崔书润搂进怀里。她捉住了崔书润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吻住了崔书润无意识微张的唇,有意无意地轻轻触碰怀中人的身体。

待崔书润终于放弃了说话的打算,徐伊景才放开她的唇。


“你回吻了。”

有些气喘,徐伊景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下了论断。

像是石破天惊,被牵着鼻子溜了整天的崔书润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理智断了弦,恼怒的情绪压榨每一寸思维的空间。

一手搭上了徐伊景的肩膀用力将人抵在了墙上,另一只原本搭在徐伊景腰上的手蛮不讲理地探进了徐伊景的衬衫,渐渐向上。她愤怒地咬住徐伊景的唇,同时绝望地发现一种满足感从心里升起,旋即是想要更多的贪婪。

“书润。”徐伊景终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崔书润没有停下,反而满怀恶意地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听着徐伊景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稳,断断续续地述说。

 

“你依然是想生活的你。”

“只要这样,你就不可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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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米兰.昆德拉)

徐伊景是故意的。嗯,诱受。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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